在云雾缭绕的青峰山脚下，住着一位名叫老周的樵夫。四十年来，他每天清晨都背着竹篓上山砍柴，腰间挂着妻子绣的旧水囊，脚步踩得山道上的青石板锃亮。村里人都知道，老周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——每次上山必定多带两个烤红薯，篓子里永远备着裹了油纸的粗盐。

那年腊月特别冷，山溪冻成了琉璃镜子。老周在悬崖边发现个被积雪覆盖的树洞，洞里竟蜷着个穿单衣的孩童，小脸青紫得像未熟的桑葚。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断了角的木雕鹿，鹿眼睛是用山核桃粘的。

'快把这碗姜粥喝了！'老周脱了棉袄裹住孩子，从篓底层掏出个黑陶罐。罐里是他准备带给守林人老李的粥，浮着金黄的姜丝和去年晒的野枸杞。孩子突然抓住他生满冻疮的手腕：'您左肩有三颗朱砂痣，对不对？'老周闻言差点打翻粥罐——这胎记连他老伴都不知道。

当夜老周做了个奇怪的梦。月光把草屋照得透亮，白天救回的孩子站在床前，头顶忽然生出珊瑚般的鹿角。'我是山灵墨童。'孩子把断角木鹿放在老周枕边，'三十年前雪崩，您用身体护住过一只被落石砸伤的幼鹿。'木鹿触到枕头竟发芽抽枝，开出七朵水晶似的冰凌花。

第二天清晨，老周发现门前堆着够烧整个冬天的干柴。最奇的是每根柴火都裹着层琥珀色的松脂，点燃后会飘出淡淡的草药香。而那只断角木鹿，不知何时已立在灶王爷神龛旁，断角处新生出的嫩枝上挂着个布包——里面是七颗能治风寒的灵芝孢子。

这事传开后，青峰山突然多了条不成文的规矩。采药人会在崖壁留半把野栗，猎户总在陷阱旁撒把粗盐。来年开春，有人看见老周背着新编的竹篓上山，篓子里除了盐和红薯，还多了包用桦树皮包着的枇杷膏。在他身后，总有三两只不怕人的山鹿，角上挂着不知谁系的红绳结。

最神奇的是那年冬至，村里闹饥荒。天亮时家家户户门口都放着袋栗米，米袋上沾着湿润的苔藓和松针。守祠堂的张老汉发誓说，半夜看见七个头顶鹿角的影子在晒谷场跳舞，他们脚下踩着月光铺成的银河。

后来老周活到九十八岁无疾而终。下葬那天，送葬队伍遇见了百年难见的奇景——整座青峰山的野鹿都站在山道两侧，每只鹿角上都绑着褪色的红布条。当棺木入土时，山林里突然响起清越的鹿鸣，那声音不像哀悼，倒像在呼唤远行的亲人。

如今青峰山仍有这样的传说：若有人在暴雪天捡到断角木雕鹿，定要煮碗热粥放在向阳的山洞口。说不定第二天，就会发现洞前摆着够用三年的柴火，每根柴上都刻着小小的梅花蹄印。